幸福的人，最膽小

清晨。

 

爐子上的水開了，
蒸好的包子迎面衝出的熱氣，
把我的眼鏡弄霧了。

 

泡好一杯健康穀物，
跟盛著ㄧ顆甜包子的碗ㄧ起擺在客廳桌上。

 

聽見閣樓房門打開的聲音，
原本跟在我屁股後面團團轉的小貓，
立刻咚咚咚的爬上樓，

 

然後他會在樓梯轉角坐下來，
抱起牠貼著臉玩弄一番。

 

透過落地窗微笑、揮手，
直到背影在大門關起後看不見了，
ㄧ邊聽著機車引擎發動、揚長而去的聲音，
再和小貓對看，然後蹲下來摸牠，
天氣好的時候，我會坐下來和牠ㄧ起曬ㄧ下太陽。

 

這時候開始決定該先刷牙洗臉？
還是先弄點東西來吃？
還是先把衣服丟進洗衣機，以免趕不上正午的烈日？
還是先洗昨天擱在水槽的杯盤？
還是都別管了..先上樓開電腦把剩下的修片完成？ 

 

今天暫時把這陣子的工作告一段落，
放鬆之後沒有任何安排和計畫的這天，
ㄧ個人的家顯得特別安靜，
突然內心湧進一股暗流，
讓人哽咽的恐懼。

 

那些聽見「結婚」兩個字、
在言談中總會下意識問著「為什麼」的人們，
我其實更無法體會不結婚和不想結婚的世界。

 

雖然一個人的完整具體，
能自在自由為自己做任何決定、下各種定義…
那樣的空氣我也嚮往享受過，
是結實的滿足，也是結實的空虛，
因為我們都需要朋友、需要陪伴、需要一個角色，
在滿足自我之後，來陪伴寂寞的是今天的誰、明天的誰…。

 

也許我不擅長扮演，
讓我能專心扮演一個角色就好，
用這個主軸強大自己，再去扮演其他配角，
結婚是我人生唯一的終點。

 

然後呢？
可笑的是我不知道然後是什麼。

 

但在到達這裡之前的我，
連當下都看不見。

 

歸屬。我開始被強大的存在感包圍起來，
接著五年、十年、三十年之後，
會被什麼不可抗拒的力量破壞這個圈圈？
或者是一年後、一個月後…

我開始恨時間走得太慢。

遙遠的未來是否還幸福著？我想急著看一看，
我想知道自己是否屆時已經懂得釋懷而在另一種幸福裡，
或是原封不動的氛圍依舊守著兩個人，
讓我放心的回來現在？

 

那些正值創傷和苦痛的人們，
不論愛情、家庭、工作、人生，
能繼續前行的，也對某些荊棘麻痺了或視而不見，
產生了無形的抵抗力。

 

相形之下，
現在坐在陽光灑落、滿懷幸福的屋子階梯上，
被突如其來的黑潮矇住雙眼的我，
原來，才是最膽小的傢伙。